秦若思吃了瘪,回到秦府,跑回自己的屋子便大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急得府里一众一头雾水的丫鬟,手忙脚乱。

    “小姐,小姐……您这是怎么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姐受委屈了?谁敢让我们小姐受委屈啊……”

    屋院这里的吵闹声很快就吸引了宅屋里的秦二夫人过来。

    四十有余的秦二夫人,着着一身祖母绿的袍子,一双圆润的手腕上挂着数串的玉镯翠珠环,雍然富丽,两道眉是刻薄相,偏偏一张脸还似笑带笑。

    “宝儿,这是怎么了……让娘看看,有什么时你同娘说说……娘给你撑腰……宝儿……”

    秦若岁是秦府心尖宠,秦二夫人年纪稍长时才得的女,更是捧手掌心里呵护。

    如今及笄,也有了指婚的对象。

    是秦二夫人外家程家的弟弟长子。秦若岁小时便喜欢这个表哥,听到能与人成亲,前段时间还为此高兴了许多日。

    只是这去个庙会一趟,怎么哭成如此回来了?

    秦二夫人软心哄语地问,而秦若岁仍旧一直把脸埋在绣花枕头里,不住地哭。

    秦二夫人头疼,又心疼。于是唤了随行的几个仆从过来问话。

    仆从们这才将庙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。

    秦二夫人听完,面色已经沉了一半。

    又是那个秦倾。

    正好去衙门盖了卷章手印的仆从也回来了,秦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,就让下人给拖下去先杖责。

    她是最好面子的,一想到就一晚的功夫,竟然让秦家在外丢了这么大的脸。满城的百姓们该如何议论她这个当娘的。

    秦二夫人一想,心头就哽火起,伸出了长长的指就点在女儿的脑袋瓜上。

    “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,你没事去招惹那狐媚子做什么,哎呀,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”

    秦二夫人那叫一个怒火攻心。

    秦若岁听到娘竟然还反过来指责她,哭得更大声了。

    “别哭了,吵得我头疼!”

    秦二夫人斥了声,她现在都能想到接下来苏州城那些贵妇夫人,听到了这事,该怎么议论她,指不定还要把她拿出来再跟那个病恹恹的大嫂比。

    贱人!

    秦若岁也看出娘是真的不高兴了。抹着红肿的眼起来,嘴巴和眼哭肿了,一边还吸着鼻子。“娘……你不知道那个秦倾有多气人……大家都在帮她,连算命先生都夸她命格好呜呜……她怎么什么都要压我一头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秦二夫人:“你同她争什么?她名声败坏,又是个克夫克父的坏胚子,她能嫁得了什么好人家?我们宝儿就不一样,你和你表哥的亲事,娘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。这整个苏州城,你第二风光,就没有人敢说第一……”

    秦若岁一听程表哥的名,反倒刚止住泪又涌了出来,扑到了床榻上,又嚎啕起来。“我不嫁,我不嫁了呜呜……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秦若岁刚从秦倾那里吃了大跟头,这会秦二夫人提起了程表哥。一下子让她想起了秦倾还在他们家时,表哥也正好暂住在他们家。她跟在表哥后面走,而表哥一双眼永远是朝着秦倾,总是找着秦倾说话,总是向着秦倾向殷勤。

    表哥是如此……

    而她今晚遇见的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他们全都围在秦倾身边转。

    秦若岁去庙会本是要给自己和表哥算姻缘的,又稀里糊涂,将上次秦倾成亲时的八字给偷偷抄了下来,带着也想要算算秦倾和表哥的姻缘。

    秦若岁坐直了起来,一声呜呼。“呜呜我要做狐媚子,我不做大小姐了!”

    秦二夫人差点没气昏过去。

    而正如秦二夫人所料想。

    第二日,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了庙会官差来的一事。

    秦家三姑娘当众闹了个大笑话。

    诬陷不成,反遭正义公子拆穿。

    于是一时之间,秦家又成了百姓们饭后茶余的详谈。

    说书人更是瞅到了商机,把庙会之事编成了小故事,西街口的说一遍,东街口的又接着说……整个苏州城,都将秦家三小姐当街使坏被拆一事,一时津津乐道了数日。

    气得秦二夫人和秦若岁,大半月里没敢出秦府。

    而说书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,秦倾。

    倒是难得有了些好听的话。

    从以前的反面角到了一个稍微无辜的角色。

    但相比那寥寥几句好听的话,而更引百姓称奇的,便是秦倾最近抛弃了徐大捕快,竟然又勾搭上了一个俊脸小公子。

    庙会上的不少少爷小姐都亲眼见了。那小公子为了秦倾挺身而出,甚至连官差都得高看一眼人。

    来路肯定不小。

    来路大不大看客们不知道,但知道的是,那小公子风姿卓越,足以让每个闺中女子望之一眼,两颊生靥。

    而苏州城的洒洒议论,秦倾此刻无心理会。

    因为她现在陷入了更大的麻烦。

    ——苏家的人找上了门来,带着那个被秦佑打得鼻青脸肿,哭哭啼啼的小孩。

    秦佑躲在了秦倾身后,探出了一个脑袋瓜子来。

    好在今日卢氏去寺庙里添香火油钱。要是看见了这个仗势,怕得吓坏了。

    为首的是苏家的大夫人,也是那苏文瑞的娘。后头跟着几个苏家的仆从。

    苏夫人二十又余,穿着一件石榴红衣裳,头上珠簪玉摇,脸上施着厚厚粉黛,一手拉着自家儿子的手,一手拾捏着一块丝帕捂着口鼻。

    目光扫视着这破落院子,浑身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,还有高高在上的优越。

    苏夫人扫了一圈,丝帕点了点鼻尖,才放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家小儿,把我儿子打成了这个样子……”苏夫人将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提拉了一把,“你看看。你看看,打成了什么样子了……你们家就没什么给个解释的?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秦倾见状,也拉出自己身后的秦佑。

    上上下下,左左右右地查看了一番,叹口气。

    秦倾:“太可惜了,都怪我们秦佑身体强壮,这伤一下子养了两三天,竟然都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,仿佛是在嘲讽她的儿子病恹恹。

    苏夫人冷笑一声。“那是自然,野沟沟过出来的孩子,自然是皮糙肉厚。不像我们瑞儿,我们瑞儿可是文曲星下凡,将来是坐大官的,和你们这等粗野的……”

    秦倾但笑,听着文曲星二字,笑容就更为深。

    嘴上却是:“夫人您说的对,是我们秦佑玩闹不懂事——秦佑,还不过来给夫人道歉。”

    秦佑扭捏地出来,“阿姐,我才不要道歉。”

    苏夫人一声冷笑。高抬起自己的下巴,保持着雍贵优雅,露出了不屑的神情。

    秦倾:“打人是不对的,做错了事就得道歉。”

    秦佑:“是苏文瑞先动手的——”

    苏夫人警告:“我们文瑞怎么可能先动的手?小小年纪,就会撒谎栽赃吗,也不知家里人是怎么教导的,真没规矩。”

    秦佑像是被吓到一样,又躲回了秦倾身后,探出半个脑袋,认真:“夫子抽他背课文,他背不出来,夫子抽我时,我背出来了,他下学气冲冲就往我头上敲了一下……就这么敲……”

    秦佑还有模有样比划了一下。然后说,“夫子可以证明,我才没有撒谎……”

    苏夫人脸一沉,而后犀利的眼落在了自家儿子身上。

    毕竟这事,她可没听儿子提起。

    苏文瑞脸色煞白,一手被母亲温柔地握着,缩了缩脖子。

    苏夫人:“那你也不能将我们瑞儿打成这个样子,下如此重的手,小小年纪怎么心思怎么歹毒?”

    秦佑忽然天真问:“阿姐,什么是文曲星啊?”

    秦倾悠悠:“是文章写得好,书读得厉害的人,以后能做大官呢。”

    秦佑嘟囔:“可是苏文瑞他书又读得不好,还老挨夫子的骂,上课捣蛋总被夫子打手心,还……这也能是是文曲星嘛?”

    苏文瑞在学堂的底裤都要被秦佑扒光了,一直被仆从们瞒着儿子在学堂里真实表现的苏夫人,一张脸瞬间通红。

    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,又扭头狠狠剐了眼身后的仆人。

    秦倾笑眯眯:“现在读不好,以后说不定就能读好了。”

    秦佑嘟囔:“那大婶撒谎,以后的事,那不就是以后才是文曲星吗?怎么说现在是文曲星,秦佑也要当文曲星……”

    秦倾笑:“人苏小少爷怎么会撒谎,人家里有人教导着呢,有规矩着。”

    苏夫人听着这两姐弟一言一语的侃言,脸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。

    偏偏她一句也反驳不得。而儿子和身后的仆从更是不敢吭声,显然是坐实了秦佑说的学堂里的情况。

    苏夫人只能恨恨丢下一句,“你们等着,这事没完。”而后带着一众仆从和脑袋恨不得钻进地里的儿子愤愤离开。

    秦倾还特别有礼地给人送出了门。

    她懒懒抱臂倚靠在门边,垂杨的微风拂过人的面颊,还有微微勾起的唇角。

    望着苏夫人气急败坏地指责着儿子仆人离开的身影。

    秦佑扑过来抱腿。“阿姐,我饿了。”

    秦倾才收回眼,曲指轻敲了敲弟弟脑袋。“惹祸精,看看闯的祸。幸好是嫡母不在,要不有你哭的。以后不能乱生事了,好好读书,将来做大官知道不。”

    秦佑摸着被弹的脑袋嘻嘻:“阿姐,那我要做武曲星,以后当个大武官,把苏文瑞的文曲星揍上天。”

    秦倾弯唇一笑。“贫嘴。”捏了捏人的脸颊,进屋做饭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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