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疾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, 江云康下了马车后,直奔三房。
看到屋里还点着灯,就知道林氏没有睡。
刚进屋子, 看到打瞌睡的彩萍,江云康小声让彩萍去打盆水来,“不需是热的,凉的也可以。”
彩萍突然惊醒, 晃了会神才出门去。
而外间的说话声, 林氏正好听到, 急冲冲地从里屋出来, 看到江云康完好无损, 这才松一口气。
“林源来和我传话时,我一直提心吊胆, 生怕贤王会为难你们。看到你没事,我可算能松口气。”尽管不懂朝政, 但之前四弟的死,林氏一直还记得。她也记得大哥说过,不允许大家结交亲王。
故而当林源来的时候,林氏差点没站稳。
江云康抱住林氏说没事,低声安抚道, “贤王有意结交贤才,自然不会为难我们。等放榜后,这样的事还会更多。”
一边说, 江云康一边拉着林氏进里屋。正好彩萍提来温水,便先洗了把脸。
等洗漱换完衣裳后, 江云康才躺在林氏的大腿上, 闭着眼睛说今日的事, “科举是为了挑选有才华的人,而贤王和太子他们正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,手里的人多了,往后的权力才会更大。”
在宴席喝了酒,说一会话便口干舌燥,但他没有起来,而是继续躺着歇息,“好在贤王不是个强势的,没有强行要拉拢,就是互相认识一番。”
林氏也有听说过贤王,“听人说,贤王很是仁善,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,比其他王爷和太子都要好。三爷今儿瞧见贤王,可真是这样?”
“这个暂时还不知道。”
日久见人心,不过是一块用了顿饭,目前还不知道贤王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不过贤王心细,这是可以肯定的。
说着说着,江云康越发困了,打了个哈切,直起身子把林氏抱在怀中,“经此一事,也给我提了个醒。往后若是有人送礼,切记不要轻易收下,一旦收了,就得看人脸色办事。娘子若是不懂怎么拒绝,就说家里的事得我来做主。”
林氏看着江云康的肩膀,“我已不是从前的性子了,三爷不用替我担心。今儿考了一整日,你肯定累了,咱们早点歇下吧。”
话毕,红烛熄灭,床账轻摆了好一会儿,才好眠到天明。
清晨起来后,江云康和林氏得先去正院请安。
如今殿试已过,代表着江云康要进入下一个阶段,所以还是得去听承安侯唠叨几句。
江云康夫妇到正院时,二房夫妇也在,他们先在前厅见了孟氏。
自从红杏有孕后,江云启和向氏的关系越发疏远。不过向氏闹过几次后,便心力交瘁,不再和江云启争吵,只是把钱看得更紧,再不肯贴补江云启的用度。
江云启每月俸禄,还不够他出去请几次客,手中的钱不够花了,又不肯去求向氏,便时常去找母亲要。
孟氏方才还在敲打江云启夫妇,不过听说三房来了,便立马停住话头,不能让三房看了热闹去。
“给母亲请安。”江云康和林氏异口同声道。
“人都来了,就一块进屋吧。”孟氏的视线没在江云康身上多停留,起身先往了里屋走,向氏忙奉承去扶她。
承安侯经过一段时间的减食,面颊瘦了一大圈。
之前肥硕得看不到脖颈,如今倒是能看到了。不过还是偏胖,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由人伺候。
江云康和林氏跟在江云启身后,等进里屋时,也是站在靠边的位置。
这个时候,他们并不想太显眼。
承安侯靠床坐着,最近的清淡饮食,让他的情绪一直不太好,目光扫了众人一圈,先说到了贤王的事,“三郎,昨晚你真去了贤王府?”
“回父亲,是的。”江云康道。
“哼,你可别学老四。”承安侯打了个哈切,虽然刚睡醒没多久,但吃过东西,便有些困,“老四怎么死的,你们应该都记得。贤王名声是好,可再好的名声,也上不了位。”
就算到了这一刻,承安侯还是坚定太子才是正统血脉,绝对不可能发生改变。
“父亲放心,儿子绝对没有结交的想法,只是贤王想要拉拢人才,请了诸多学子上门而已。”江云康说话时,视线一直望着地板,并不想去看承安侯的脸。
“你有这个自觉,倒是很好。”
承安侯又多看了江云康两眼,江云康长得更像死去的姨娘,眉眼弯弯的,很是好看,但承安侯觉得江云康太好看了一点,并不是很喜欢江云康的长相。
他让丫鬟喂他喝口茶,再继续道,“现在殿试已过,不论你名次如何,你都要记得,咱们承安侯府都得以你大哥为重。就算你中个一甲,也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“父亲这话说得没错。”江云康薄唇轻笑,“这侯府的一切,都会是大哥的呢。”
承安侯府就是个大窟窿,百年的绵延下来,不知有多少的糟心事。江云康是真没想过要去和大哥争这些,他也没大哥那个胸襟和责任,能担起一大家子的责任。
承安侯见江云康那么识趣,也就没话好说,改而骂起越发不务正业的江云启。
听了半个时辰的唠叨,承安侯才肯放人走。
江云康和林氏刚出正院,就听到江云启喊“三郎”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江云康和林氏道,再转头问江云启怎么了。
“三郎,刚才父亲的话,你别在意,大哥对我们一向都好,往后分家,必定不会亏了我们。”
江云启说着就抬手想揽住江云康,但被江云康不动声色地躲开。
江云康和二哥的来往非常少,之前没什么矛盾,但也没什么情义。
听二哥突然和他说这些,不由警惕起来。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他觉得,二哥特意喊住他,肯定没什么好事。
“三郎别这么生疏嘛。”江云启跟着江云康往三房走,“咱们都是亲兄弟,如今你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,二哥没你有出息呢。”
看江云启笑眯眯的,江云康十分变扭。
在他印象中,江云启是个头脑简单,说话直率的人。现在却兜圈子夸他,让他更加确信,江云启这会没好事。
既然江云启不直说,他也不问。
不过江云启是个忍不住的急性子,见江云康一直不问他怎么了,干脆跨一大步,挡在江云康跟前,直接道,“三郎,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?”
“二哥不是有俸禄吗?”江云康心想,果然没好事。
“那点钱哪里够用,我两把就给输……”话说一半,江云启意识到不对,立马停住,拍着胸脯和江云康保证,“三郎,你就借我一千两银子,等我有钱了,肯定还你。”
“一千两?”
江云康瞪大了眼睛,江云启一年的俸禄都没一千两,这对江云启来说,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他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江云启,看着就不太聪明,“二哥,你是不是被人做局了?”
“哎呀,你不要问那么多,就说借不借吧?”江云启露出一抹不耐烦,不愿多说。
“这个钱我真没有。”江云康道,“你也知道的,我的月银只有一点点,读书又费钱,根本不够花。”
“我知道你没有,但是三弟妹有啊!”
江云启清楚江云康没钱,他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江云康来,“三弟妹都有钱接济赵姨娘,她也该帮帮我这个正经的二哥。你可别说她没钱啊,我可不信。”
“三郎,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?”
江云康:……看看你有多不要脸!
“二哥,姝儿的钱都是她自个在管,我可张不开口和她要钱。”
江云康拒绝道,“而且你要用钱,找二嫂就好,我听说她管家时,手中握了不少钱财。”
“我才不要找她拿钱,那就是个母夜叉,和她谈到钱这个字,就能把人吃了。”江云启听江云康不肯找林氏要钱,笑脸立马没了,“三郎,你是不是马上要中进士,看不上我这个练武的二哥?”
“没有,这个真没有。”江云康解释道,“二哥也知道不好去找二嫂要钱,我又怎么好意思呢?”
江云启要面子,他也要啊。虽说林氏肯定会给钱,但他不能开这个头,一旦有了第一次,就会有无数次。而且江云启这个样子,八成是赌输了,才要那么多钱。
看江云启脸色越来越黑,江云康心思转了转,建议道,“不如二哥去找大哥吧,大哥肯定有钱,而且大房的钱都在大哥手中。”
找了大哥,江云启一定会被骂。
江云启冷哼道,“你别当我不知道,要是我去找了大哥,他肯定会追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多钱。你不肯借就算了,还要出这种鬼主意来害我。江云康,你不要太得意,总有你后悔的时候!”
说完,江云启就气咻咻地甩袖走了。
等江云启走后,书砚才小声问,“三爷,您惹怒二爷做什么?二爷是个支楞子,直接拒绝他不就好了?”
“光是拒绝一次,等事后他急了,肯定还会再来求第二次。现在让他生气,至少能有段时间不来烦我。”江云康并不怕江云启生气。
书砚跟着主子一块朝三房走,“不过二爷突然要那么多钱,恐怕真的被人做局了。要是再继续下去,怕会利滚利欠更多银子。若是事情闹大了,整个侯府都得被牵连。”
侯府的名声,也影响到江云康的名声。等殿试的榜出来后,便要选官,这会子还是别出什么事的比较好。
江云康并不在意江云启的死活,不过眼下他还是承安侯府的一份子,便不能被江云启连累了。
而且欠下一千两银子,也足够江云启被责罚。
江云康想了想,等看到三房的院子后,停下道,“你去找个人,跟二哥一段时间,摸清楚他最近都去了哪里,再找个人,把二哥欠钱的事传给大哥。”
若是传给孟氏和承安侯,他们一个会大事化小,还一个只知道打骂,都起不到作用。只能再去麻烦大哥,所以说,江云康才不要接承安侯府这个担子,巴不得都交给大哥处理。
回三房后,和林氏交代了两句,江云康再出门去木府。
江云启就算再缺钱,也不好意思自个去找林氏借钱。以前笑过林氏的商贾出身,再去借钱的话,那是彻底不要脸了。
出了承安侯府后,江云康直奔木府。
马车停在木府门口,江云康刚进木府,就被他二姐拉去厨房。
“怎么了二姐?”江云康不解问。
江芸把厨房门关上,再小声道,“是伯母让我在门口等你的,现在太子的人正在正厅,说是要请伯父和文渝他们上门做客。你知道的,伯父不喜欢于家,连同不喜太子,自然不会去东宫。”
听到太子的人找上门来,江云康倒是没意外,他找了个小板凳坐着,“那我就坐一会儿,等太子的人走后,再离开。”
“哎,以前就觉得,等你中了进士便好了,现在看来,想要在京城为官,没点背景,还真不容易。”江芸不由替弟弟担心起来,她清楚承安侯府是个什么情况,父亲和嫡母只想着大哥的前程,对于弟弟的,并不会太上心。
“二姐不用替我操心这个,个人有个人的缘法。”江云康坐了一会,走到木窗边上,想看人走了没有。
“你在这里等会,我去帮你看看。”江芸淡眉轻拧,走到门后,深吸了一口气,才开门出去。
不过,没等多久,就有小厮来传话,说太子的人走了,让江云康可以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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